白衣怀则烟

Stock 斯托克 (紫罗兰)

         “你当好生将它饲养,可别把自己给喂了。”贵妇掩唇嗤笑,将长绳交到我手上,绳子的另一端,一头花斑雌豹正凶狠地盯着我。
        “付姑娘,我跟安过来瞧瞧你……跟这头豹子。”船上那位东方小姐牵扯着斯托克家的小少爷,那位金发碧眼穿着米黄色衬衫的少年,从布满阳光的甲板上缓步进入这阴暗的船舱。他们不约而同有了掩鼻的动作,但安似乎觉得不礼貌,又垂下手来,东方铃瞪大眼看了一会,也悻悻然放下手来。我指了指怡然一隅,借着舷窗晒着皮毛的豹子,用挑衅的语气道了句:“来瞧它的,可要开了门进去,近距离的看看。”
        东方铃头摇成拨浪鼓,安却笑了笑,走到我身旁,有些试探:“夏普夫人不会生气?”我拉拉手中的绳子,雌豹不满地瞥眼过来。示威性低吼一声。
        “你们好奇心这么重,也不怕被付姑娘扔进去喂了豹子。”有人站在门口,背光的阴影恰好遮住面容,从安雀跃的奔过去和东方铃突如其来扭捏的动作,我得以判断出那是斯托克家的大少爷。
        “乔伊快下来,付姑娘才不会扔我们进去喂豹子呢,她人可好了。”安拉着乔伊往这方过来,嘴里带着的夸奖让我脸微红。此时不敢去面人,手无意识地扯着衣角,似是想拉平褶皱亦平复这忐忑心境。
        两人在我身旁站立,乔伊离得应是近些,总是传来紫罗兰的香气,我素来不喜欢男子作态精致,总觉得有些姑娘性子,却只有他,带了香气却不恼人。“付姑娘在船上好些日子了,除了这豹房我竟甚少在其他地方见着你。”乔伊拿起一旁的绳,轻拉一下,雌豹抬眼间带了三分慵懒,瞥过乔伊抬抬爪子,换了个姿势接着晒太阳。“其他地方也都走了,只是这游轮终归只有这般大,我一个二等舱的饲豹员,做好这本职就行,待到了地方回程时,那船上没这豹子要伺候,到时再把小地界转个遍吧。”我有些玩味地盯着陷入昏沉的雌豹,心内道了句美色不仅误人也误豹。
        乔伊放了绳,又执了我的手腕上那细细银镯:“可是付姑娘,回程时我便不在了。”惊愕抬眼对上他碧蓝色双眸,鹰钩鼻旁那抹深邃,心内再多惊疑一时半会也吐不出,只得任他拉住往外走。“付姑娘今日便出来晒晒太阳,好好吃喝一番,就当陪我吃个下午茶可好。”乔伊拉住也就罢,我方想从羞涩中挣脱,推脱照顾雌豹,安也从后面把我往前推:“付姑娘就答应哥哥吧,你在这儿待了那么久,还不厌吗,此处有我跟铃就好了,我们会当心的。”一时哑然,这话不说还好,留豹一只在也翻不出事端,再留这两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在,只怕大事将至。我奋力挣脱两人夹击,却被脱下的银镯刮红了手,捂着手凶神恶煞地:“你们这带了不良居心的,也不容我分辨两句,总要让我锁了这豹子吧,我可跟你们说,这豹子还饿着呢,今天我还没来得及喂它,你们小心点别做了人家的点心。”说着把那笼上的锁又加了一层,定定是稳了方才看向乔伊。他拈着那银镯对我笑笑,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那一日阳光当真好,甲板上撑了遮阳伞,一桌琳琅西式点心,乔伊斟半杯红茶,推过来,又将台子上精细蛋糕转过来:“尝尝?”
         总觉得美人配酒是最好的,亲口尝试过方能知,这美人配甚都是好的。乔伊漫不经心地说着家中事,我却只能偶尔搭上有关珍禽猛兽的腔,他眼中笑意愈深,我却愈发慌乱。豹房在处传来一声惊叫,我一跃而起打翻了茶盏,刚想往那处跑,乔伊拉住我,碧蓝色的眼睛如同汪洋,沉溺不知多少人,仿佛使了定身术一般,我凝在那里。“别跑,行吗?”
        鬼使神差的点头,豹房那处也跑出来两个大呼小叫的孩子,原是他俩惊扰了豹子,那雌豹一跃到了他俩面前,被笼子阻着却仍然吓着了他俩。看着桌上一片狼藉,我有些笨拙想要收拾,乔伊却止了动作唤来服务生。
        后面我跟乔伊一再无话,只听得东方铃跟安的叽叽喳喳,临告别时,乔伊递了张纸片来。
         自那之后,乔伊每次来豹房,我都进了笼子去给那豹子拢毛梳理,他也只立在那,一声不吭地瞧着。直到…下船那日。
        “我也许不知道哪里唐突了你,也不知道为甚你现今不再与我多言一句,只是瞧在还有这一段海域咱们便要分别的份上,付姑娘可愿告诉我一句,为何?”吃早饭的路上,我被乔伊拦住了,长手长脚的西方人,精致化地面目眼底有些黛青。“不合适。”我留下话便离了。袖子里那张纸片,仿佛还有一点温度,字面有些模糊。
        回程的轮渡只剩了我一人,一个人在船上自由来去,不必担心再碰上雍容华贵的斯托克家人。而那张写着他家宅邸地址的纸片,早被我喂给了那头一点也不听话的花斑豹。为了免费的驯兽师,不惜以美色相诱,果然是三代贵族的斯托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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