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怀则烟

【故事编写】之二

之二

沉香,浣手,公主

楚然匆匆赶回了乔府,一头扎进昨夜留宿的客房,他把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又小心翼翼把我捧出来掀开锦缎,难得遇着了新鲜空气,对着楚然我尽是埋怨,关在匣子里算上他赶来龙城的时候都有三天三夜没把匣子打开放我见青天白日。一时懒得理他的絮叨,自顾自打量这屋内摆设。

“我说……如意啊,你倒是回我一句,有没有不舒服的?”楚然语带无奈,强行挡了我四周视线。对着他那痞赖样我倒是生不起半分气来。榕树上下来的老头没有做别的,只是跟我聊了一会儿,又是莫名其妙的把我身上与人通心的能力加强了些许,具体的没试过当也无人知晓。他只说…多听听别人的故事,旁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倒了半杯清茶,权当洗洗杯子,楚然托腮认真看着面前如意,又来了句:“那,你要听我的故事吗?”谁要听你的故事哦,你就是我看着长大的。若不是不能翻白眼,也没有眼睛可以翻白眼,我早就以此表达我的不屑了。“那如意,你想好了怎么去听人家的故事吗?要不以后我天天带你去茶馆?不过龙城的说书人说的不行,咱们明儿回京城去吧,从四坊斋的书到三庆班的戏,多得是故事给你听。”你是不是傻啊,说书人说的故事能有用吗……你要不信,明儿你带我去茶馆就知道了。

次日晌午时分楚然带我回了乔府,除了一肚子菊花茶和小二送的两白眼一无所获,楚然有些颓了,瘫在椅子上头一言不发。我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回归意识里,神游太虚去了。

“如意如意,我知道怎么帮你了,我带你去街上,遇见一个人就让他给你说故事怎么样。”有时候我是真想早点修出身体把这傻子打一顿,这话我真是没法接。“如意你回答我啊,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让外头小厮进来把他的故事说给你听啊。”你要是怎么做了你就能瞧着一柄羞愧至玉碎的如意。实在是不愿听那些碎叨,我只能把他给回了。你若信我,那便信命,总有办法把这事儿给了了。楚然沉默许久,允了。

总住在乔府也不是回事,楚然托了乔景寻了个小院子,临街店铺内屋做院带房,两侧一家医馆一家茶馆,算是遂了楚然的愿。折腾了一周楚然把周边给摸透了,耐不住性子的他央人给我四周做了个法阵在内屋而他自个儿跑去逛龙城了。正想遁回混沌消磨时光,却听得“吱呀”一声,前堂门开了,我有些好奇,所幸未几那人便一遍喊着一遍进门了。“楚兄,楚然,姓楚的!你人呢!”他到内屋瞧见只有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如意,楚然不在?”你自己不会看哦。又想翻白眼了,善哉善哉。说话的时候我正上下打量着他,今天衣着朴素多了,也少了初见那股子浪荡气,可那眼下黛青……

“既然楚然不在,那我改日再来,如意你不方便,就不用送啦。”话还是带着那股子恼人味儿,看来人没事。胡枫自顾自来,又自顾自去,可踏出门槛那一瞬,他像是泄了气一般,整个人都颓了下来。诶,要不然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吧。虽然很想寻个清静,但毕竟是楚然的朋友,总得帮他问个清楚。

他回首,强撑了笑:“如意难得邀人,当然要陪。”他坐下,有些心不在焉,我搜肠刮肚地跟他攀谈,终于引他道出来意。

原本他是想来找楚然一道饮酒的,这天光日明之时若不是心间藏了事,怎会想去饮酒。许是他原本就想找人一叙,故而三言两语下他便交代了,原是这样的事:

那日在大榕树下众人吵闹不休时他正在旁看热闹,却是恰好遇见父亲一位知交,那人跟胡枫传了他父亲的话,让胡枫早日回去,有要事。胡枫自在惯了,家中老爷子危言耸听逼他回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故而他也没放在心上,只道忙完这阵子就回去。

而他所忙的却是要为乔景寻一块好沉香,来安抚他给楚然白做了嫁衣那颗受伤的心。直到前日方从泽宝斋那寻到一块老沉香,正是美滋滋把玩想着乔景接到那欣喜面孔之时却听闻老掌柜说乔家大少过两日便要离开龙城上京赶考。他还不知道乔景的性子,跟家里怼了那么久,若是想考学早就去了,怎会选在这时候。

百思不得其解不如自去问人,秉承这个信念的胡枫冲到乔府去了。可乔府四周下了阵,胡枫怎么施法都进不去,想走大门却被拦了,那小厮说:“胡爷,不是小的不让你进,是乔少爷下了死命令,绝不让你您进去,您老行行好别逼小的了。一时之间,胡枫愣了,不知为何不知缘由,这便是乔景的断交之道?可当初死活要一齐的是他,如今单方断交?胡枫可忍不下这口气,想了个辙顶了后面送菜小贩的位置,从后门垂着大檐帽总算进了乔府。又是一路躲躲藏藏寻摸到了乔景的书房旁,临在门前胡枫有些生气,又有些紧张,明明煞费苦心地进来了,可乔景会怎么对他,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扯扯因为躲藏而褶皱的外衣,拍走尘土,深呼吸,他走出藏身地,穿过满脸讶异的两个小厮,径直踹开乔景书房的门。

“谁!”乔景一时察觉,反手将正饮着的茶盏掷来。胡枫拂袖一挡,白瓷碎裂,一地狼藉。

“你…你怎么进来的。”乔景绷着脸,只瞥人一眼,似想着什么又背过身去道了句:“你来做什么。”放话让两位小厮收拾了,出去时合上门,胡枫红着眼,把包好的沉香扔到他桌上,一言不发。“如果只是为了送东西,那你送到了,可以走了。”乔景的态度有些冷,板着脸硬直着身子面着那书柜一动不动,便是连余光也不再予胡枫一分。屋内安静了许久,直到那位被推来挡枪的倒霉鬼小厮小心翼翼地敲门:“少爷,老爷问您去不去前厅,已经五日您未曾一道用饭了。”“不去,都给老子离远点再有丁点人声我今儿就剁了你。”小厮惶恐地应答,拉着前厅来的小声传话。

胡枫有些怯了,他挪着步子到乔景跟书柜之间,垂首有些小心翼翼地:“你在生什么气啊…我给你带了块老沉香来,把泽宝斋的老底都给掀了才弄到的,你知道我也不太懂,你看看喜不喜欢?”他自持知道乔景的脾气,满以为这样就能将人哄好了。却没想到抬头看清乔景那一瞬,他有些慌乱。乔家家教很严,对乔景亦有影响,他是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的,纵是胡枫跟乔景关系到了那步田地,他也唯有一日清晨见过乔景嘴边微微冒青的模样,还未反应过来就已清的彻底。有时胡枫兴致来了,逗乔景是白净姑娘,乔景也只是不急不恼,附耳道话,反弄的胡枫一个大红脸。可这时的乔景,胡子冒了许长的一茬,两眼圈青黑如墨染,外衫也像是胡乱扎上的,还漏了半截里衣出来。

没想到他会移到面前来,人声从前方传来的时候乔景有些愣神,方才在想着怎么让胡枫赶紧回去,没成想让他目睹了这副尊容。胡枫那红眼睛跟兔子似的,酸酸漫出两方的心疼。

出去叫小厮打水拿了擦脸巾来,浣手后胡枫小心地在乔景脸上刮掉那些有碍观瞻的胡渣,准备把脸也顺手擦了的时候,乔景开口了:“那天,我听了件事,有关于你。”一愣,胡枫放下帕子,脸上写满疑惑。乔景看进眼里,却是继续说:“那天那人来找你,你没放在心上,他知道我跟你关系好,又央人报到我这来了。沪岭那块风水地被铜陵虎看上了,带了八千虎狼兵去破迷雾阵,但你父亲不是让你回家救援,他飞书给了尧山那群自以为是王侯后人的靖江人,将你许诺给了那家嫁不出去的肃平公主。这次你父亲让你回去,是借着铜陵虎退兵的功夫,回去结亲的。”“哐当”一声,那铜盆落地,胡枫久久回不过神来,失魂落魄地走出乔府。

“于是,我就来找楚兄了,整个龙城虽大,能听我说话的,没几个。”胡枫笑的仍旧很颓,一点都不像从前那头讨人厌的死狐狸。楚然回来了,胡枫却陷入了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楚然拉他出去喝了半宿的酒,早上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去跟乔景告别了,只是一时吓着糊涂了,一群老狐狸,为了几个兵把传位人给卖了,可不是它家的风格。”

往后过了小半年,胡枫使人传信来,铜陵虎那群乌合之众被胡家新研发出来的阵法弄的七零八落剩者无几,而靖江人突然陷入家族内斗,无暇顾及那所谓婚约,胡枫使计吞了一半的地盘,巩固了他那小少主的地位后,又跑去京城找乔景了。

“诶,你知道当初那个拦住胡枫的阵叫什么名字吗?”楚然扫着地,突然问我。

“就叫困胡阵,还是胡枫自己教的乔景。”啧啧啧了几声,楚然把那封充满狐骚味的信给烧了,他正在发愁门口那店铺挂个什么牌子。我却突然想起来,自那日胡枫说完话便陷入沉睡后,总有一股小小的力量存在身体里。沉入混沌,我好像,知道那老头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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